“人在江湖，你杀杀我，我杀杀你，这都很正常的，杀人有时候和救人都是一样的！”
来客表情不变，“在下还是第一次听闻如此高论，也是第一次见到既杀人，又救人的医生！”
白景善呵呵笑道：“那可多了去了，佛家的护法金刚也是怒目金刚嘛！雷霆手段保我安宁，我用温柔手段救助他人，岂非正好是绝配！”
来人错愕了一下，又听这杀人医生道：“不过我杀得都是该杀之人，独孤家的根底如何你或许知道，他师徒二人欺我无力，上门逼迫，我若不动手，只怕后患无穷！”
“我知道有些人喜欢做人人敬仰的大侠，可纵观武林上下，可有多少得了善终的大侠？
远的不说，就说那四顾门乃正道魁首，门主李相夷还不是重伤落海、下落不明！
李相夷的遭遇，难道是因为他本领不济么？难道是因为正道就活该衰败么？难道是天不护佑吗？
都不是！
这世间的善与恶，都有着各自的规律，好人也能为恶，恶人也能为善，过于追逐其中的区别，只怕就会钻了牛角尖！
我这人本事低微，因此我不想做大侠，也不想帮助不该帮的人，只想杀该杀的人，救该救的人。
他人敬我，只怕心中还想着嫉妒我，羡恨我；可是别人畏惧我，那便只需要保持这种畏惧即可！
独孤家的人不是好人，我只能做到斩草除根，防患于未然，阁下以为然否？”
来人听了这一番长篇大论，心中大为触动。不由得想起了信任的手下被妖女所诱惑，出手给自己下了毒性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
想起了他虽然身为正道魁首，竟然也留不住的心爱女人；
想起了那分崩离析的四顾门，各有心思的属下诸人；
想起了那人为求他曾经的女人一笑，不惜耗费巨额财力买下四顾门遗址，扩建山庄……
过往云烟一一闪过，来人忽然感到对方似乎的话，好像也有那么一些道理。
过去的他，似乎就是沉迷在那种身为大侠的荣誉感中，忽略了阳光之下的黑暗，正义之外的邪恶。
别人敬他，却不畏他，谁都敢对他下手，一个个都在心里妒忌他、怨恨他。
可笑当时的他，还以为自己身居武林天下第一，是多么震古烁今的成就，熟不知一朝身败，便有如今惨状……
思及于此，他忽然对这个杀人医生产生了一些兴趣。
“先生所言有理，在下佩服，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白景善谦虚道：“在下白景善，这些日子江湖上的人喜欢乱叫，都叫我越境鬼医，呵呵！”
“原来是江湖新进的越境鬼医，果然名不虚传！”来人自报姓名，“在下李莲花，见过先生！”
白景善心说早就猜出来是你了，心里一点也不意外。
“李兄既然是来找我看病，那便不妨这边落座，待我诊治一二！”
“那是自然，多谢了！”
片刻后，白景善拿起了诊脉的手指，沉吟道：“李兄身子如此虚弱，似乎不是病患，反倒像是身中剧毒，以至于内力不畅！”
李莲花眸子一亮，问道：“白先生可知是何等毒物？”
“如果白某所料不错，这毒可不是好相与的！似乎是那天下第一的毒物——碧茶之毒！”
这段日子，除了那位古道热肠的老和尚帮助过李莲花之外，他再也没有和任何江湖上的人接触。
前几天在沙滩上看到白景善干脆利落的杀人，他便想着为正道做一点最后的贡献，凭借着最后的一层扬州慢内力为武林除了这个恶人。
谁知道来到之后，听到对方的一番高论，触动了敏感的心怀，再加上所杀的的确是恶人，李莲花心中已经消解了那点杀念。
如今听到对方轻易的看出自己所中的碧茶之毒，心中更是震惊于对方深厚的医术造诣。
“白先生果然医道精深，不瞒你说，在下所中之毒确是碧茶之毒，不知道先生可有解决之法！”
本来李莲花对于碧茶之毒已经不再奢求解毒，他的内心之中早已经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
下属的背叛、一手创建的门派解散、心爱的女人送来了分手信并且和别人越走越近、平民百姓对江湖仇杀的痛恨……
种种理由，都断绝了他对解毒求生的渴望，他最后的执念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在这仅剩的十年之中，成功找到师兄的尸体，将其埋葬在师父身边。
但是毕竟人之将死，难免有些希冀，这话便问了出口。
白景善轻轻颔首道：“碧茶之毒虽然难解，但是也未必没有解决的法子，但是我观李兄之症状，这毒只怕还不是最害人的，正是毒好解，心病难医啊！”
李莲花脸色为之一变，他有点怀疑这位白先生是不是已经识破了他的身份，回忆起来以前的时候并未与这人相识啊，怎会如此的！
“先生说笑了，心病又怎么比得了碧茶之毒呢！”
白景善微笑道：“哈哈，那是旁人，李兄这种世间的绝顶人才，可并非如此，似兄这样若是钻了牛角尖，只怕对自己和别人都不是好事！”
“咳咳……先生还是为在下解说一下这碧茶之毒的解法吧！”
知道不能着急，白景善开口道：“世间毒物多有相生相克之物存在，碧茶之毒自然也有，这解毒之物就是赫赫有名的忘川花了！”
李莲花眉头微蹙，“忘川花我曾听过，不过天下少有，只怕难以寻找，可有其他之法？”
“有！”白景善脸色微微严肃，“那就要从内功心法上做功夫了，我听说当世有两大绝顶功法，一名扬州慢，一名悲风白杨，二者若能合练兼修，便有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神奇功效！”
“但是我看李兄体内似乎已有高人救治的痕迹，眼下这伤势只怕留给李兄的时间只剩下十年左右了！若不能提早救治，只怕天年不永啊！”
“唉，都是江湖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了，之前受人相救，能够侥幸不死，已是邀天之幸，还敢再有什么奢求呢！”
白景善揶揄道：“李兄，适才不是说要退隐江湖了嘛，怎么又以江湖人自居了！”
李莲花有点尴尬……
好好好，贴脸开大是吧！
“咳咳，这个嘛，在下有些心愿未了，我不怕死，只是怕心愿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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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既然如此，李兄将手拿过来，待我为你诊治一二！”
碧茶之毒白景善自然也解不了，但是他可以输入内力帮忙镇压毒性，他的《罗摩经》也有如此功效。
李莲花倒是不疑有他，或许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也或许是对这姓白的有种认同之后的信任，便依照其所言将手递了过去。
白景善端坐一旁，与李莲花双掌对接，默默催动体内的《罗摩经》内力一点点向对方的身体之内渡去。
所过之处均无阻碍，李莲花的这份信任让白景善颇为高兴，他是真的打算卖力气了，一身的内力直接输入了十之七八，这才停手，其他几层留着以免遭遇不测之事。
手掌收回，李莲花默默感受了一下体内的伤势，只觉得那股淳厚的内力进入体内之后，似乎与他自身的《扬州慢》属性相近，很快就贴近在一起，大概有六成的体量融合在了一起。
虽然只有这六成能够起到作用，但是比起老和尚的救助，已经是更见成效了，这位白先生医术高明，武功也是不错。
“李兄，我的内力似乎与你所学不能完全接洽，所以效果并不显著，若要长期压制，只怕要寻一位与你所学相同的人出手，才能保住你更多的功力！”
感受到碧茶之毒又被压下，李莲花睁开眼，却看见白景善已经身体虚弱的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憩，急忙拱手谢道：“白先生如此不顾自身，相救于我，李某实在是感激不尽，哪里还敢提更多的要求！”
感谢之余，李莲花不仅内心感慨，对方所说的修同样内力的人，这世上只有他一人，他又能去哪里寻找呢！
白景善实际上也没有那么虚弱，但是能赚的同情还是要赚一些的。
“李兄天骄一样的人物，我能襄助一二便是荣幸之事，又岂敢惜身保留呢！”
李莲花感激不尽，又说了好些感谢的话，又称赞白景善的内力醇厚，远非寻常武林中人可比。
白景善好奇道：“不知我这身内力，在江湖中能排到多少啊？”
李莲花想了想，保守的道：“我曾见过天下第一的李相夷与天下第二的笛飞声相斗，先生的内力大概相当于李相夷的六成之多吧，或有误差，先生勿怪！”
白景善还算满意，一枚观音垂泪，就能比得上李相夷的六成内力，这已经很是不凡了。
更何况，他的下丹田之中还存储着他目前无法吸收的内力呢，估计也能抵得上李相夷的一成内力。
“白先生如此年纪便能有如此成就，早已把世间的多数人抛在身后了！”
李莲花看对方的脸色不变，还以为他是不满意了，年轻人骄傲，自己这么说会不会伤到了他的自尊呢！
白景善忙解释道：“李兄误会了，我一介小生，能有天下第一的六成内力，我非常满意，并无他意！”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李兄究竟是何人呢，能够中碧茶之毒这也不是一般人能享受的待遇吧，更何况能够一口判断出李相夷的内力水平，这可未免太叫人震惊了！”
白景善故作震惊之色，“莫非……莫非李兄便是李相夷？”
李莲花垂下头去，思考了几秒钟，这才豁然抬头，郑重道：“白先生才智机敏过人，李某也不必多瞒了，你猜的没错，我就是昔日的李相夷！”
“只不过，如今李相夷早已死去，我只是李莲花，一个无名之辈罢了，此事还请白先生为我保密！”
白景善站起身来，冲李莲花点点头，“我早已猜到了，能在东海之滨游荡的落魄之人，也就只有莲花兄你了，若不嫌弃，便叫我小白即可，先生先生的叫生分了！”
李莲花懂了对方的意思，知道他同意了保密的事情，心里也很欣喜。
他原本以为此后以李莲花之名混迹江湖，再也不会遇到知己好友，没想到这旅途还没正式开始，就已经交到了一个值得信任的好朋友。
二人说完了心里话，各自放松下来，共同进了烟波楼，李莲花又好生把烟波楼一顿夸赞。
也是，这么一个宜家宜室的大房车，哪个男人能不喜欢呢！恐怕比老婆还要珍之重之呢！
白景善笑道：“既然莲花兄你如此看重，那我这烽火烟波楼便送给你算了！”
李莲花连连摇头，哪有上门看病，看到最后把人家家底抄走了的道理，连忙拒绝起来。
白景善便建议道：“笛飞声的大船半沉不沉的，我估计过几日就会飘过来，如果你不要我这楼，我便帮你再做一个就是，就叫莲花楼好了！”
这话说到李莲花的心里去了，不由得拍手叫好起来。
说着话，到了吃饭的时候，白景善露了一手厨艺，好酒好菜没一会儿就端了上来。
李莲花落难以来，流落民间，哪还有昔日那般鲜衣怒马的精气神，便是吃喝的东西，档次也掉了不知道多少。
今天能吃到白景善精心烹制的菜肴，简直比让他恢复到两层功力还更高兴一些。
“莲花兄，你往日里也是这般吃相吗……”
李莲花老脸微红，急忙解释道：“自然不是，只是这些日子过得太苦了些，以前从来没想过过日子能艰难至此，一餐一饭都要自己去寻，原来这才是普通人的日子！”
“唉……你虽然只是江湖上的天下第一，但是也与那庙堂之上的皇帝贵胄们一样，从不知民生疾苦啊！”
李莲花沉默了一阵，有些事情不去亲身经历，又如何能有所了解呢！外表所见、他人所言，也多有不尽不实，可恨他如今才看得透彻！
枉费他被人称为天下第一那么久，竟然没有为底层百姓做一些真正切实有效的实事来！
白景善看出了他的所思所想，趁热打铁道：“莲花兄你先前还想着活上十年便可以安心死去，熟不知那才是空长白活啊！
就算你活到了十年后，也不过三十年年华，扪心自问，除了那些虚名，你又做了什么呢！
心中若有遗憾，那便亲手去弥补！
知道自己没尽到职责，那便亲自去履行职责！
兄弟虽然比你年幼，但我听过一位大贤的一句话，才找到了人生的价值，莲花兄可愿意听听？”
“愿闻其详！”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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