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山。
满面征尘的白景善与李莲花,一前一后行走在云隐山的上山小径之上。
从采莲庄出来,李莲花决定前往云隐山找自己的师娘问询当年师父死前的情况。
六年多来,因为没有寻到单孤刀的尸骨,李莲花自觉有愧,一次都没有来过云隐山,此时也是心中惴惴不安。
白景善一边安慰着,一边观赏云隐山的美景山色,嘴里还哼着李莲花听不懂的小调。
“我上春山啊约你来见,我攒了一年万千思念……今天原是平常一天,因为遇见你而不平凡……”
“小白,你别唱了好吗?我怎么听着这么厌烦呢!”
白景善嬉笑道:“怎么个事,嫌弃我抢你的C位啦?”
“什么乱七八糟的,莫名其妙!”
李莲花一甩袖子当先行去,不一时到了芩婆隐居的云居阁之外,这云居阁虽然是僻处深山,但是云烟缭绕,宛如仙境,端的是好山好水好居处。
白景善深深吸了一口绿色自然的空气,不由得想起了象牙山著名科学家、发明家王木生售卖空气的桥段,哈哈大笑起来。
李莲花不理会今天一直发癫的同伴,径直走上前喊道:“师娘,不孝徒儿相夷来拜见您老了!”
片刻后,云居阁的门户洞开,走出来一个满头银发、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正是漆木山之妻、李相夷与单孤刀的师娘芩婆。
芩婆面色激动,出来之后却看到了两个陌生人,但她相信自己绝不会听错,那就是她和老伴儿这辈子收的最优秀的徒弟。
一晃六年多没见过的李相夷!
“相夷,你是相夷!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莲花语气激动,上前行礼:“师娘,是我啊,徒儿不孝,这么多年不敢来见您,请您原谅!”
芩婆老泪纵横,一把拉起了李莲花,掺着胳膊往院子里面带,李莲花忙叫道:“师娘,这是我的好兄弟白景善、小白,您也让他进来吧!”
芩婆回望了一眼,还算满意,“既然是相夷的朋友,那老婆子这不见外人的规矩自今日也便破了吧,小白是吧,跟我进来,别乱走,这里有机关!”
白景善恭敬道:“是,感谢前辈赏识,您这有名的天方剑阵晚辈多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芩婆惊咦一声:“哦,看来还是个识货的小伙子,不错不错!”
三人进了院子,院中建有一处屋舍,虽是茅草盖顶,却更显得隐士幽深风范。
屋内的摆设也极为简单,三人坐下后,李莲花将这些年的遭遇原原本本的给师娘说了一遍,惹得芩婆心疼不已。
“你这孩子,若是早来找老婆子,我就是豁出去命也要救你啊,你这傻孩子!”
“小白,你可真是我们相夷的大恩人,也是我老婆子的恩人,请受我一拜!”
白景善惊慌起身,一把扶住了老人家,“前辈,我和莲花兄相交莫逆,这些事也都是我该做的,谈不上什么感谢,您不必如此!”
芩婆微笑着拉过白景善的手,夸赞道:“真是个好孩子,相夷你真是好运气,遇到这样的好朋友,我很欣慰!”
李莲花感动莫名,其实他不来见师娘也有害怕师娘以命换命救他,“师娘,我已经害死了师父,又怎么能害了您的性命呢,将来九泉之下我可无颜见师父了!”
芩婆倒是没觉得什么,白景善却注意到,这句话里已经不知不觉少了一个单孤刀。
“相夷,你这话说的不对,当年你师父可不是你害死的!”
李莲花忽然坐直身体,“不瞒您说,我这次来拜见师娘,一个是给您道歉,再有就是想要问一下我师父当年死前和师兄发生了什么!”
芩婆不明所以,便说了当年的情况。
“当时你师兄匆忙找来,说是你在东海与笛飞声大战,孤身一人被敌人围攻,他想要拉着你师父去救你,可惜你师父当时正处在行功紧要的时候,听闻噩耗之后竟然真气走岔,走火入魔,无奈之下只好将一身的真气都度给了你师兄……他没熬下来,便撒手抛下老婆子了……”
“后来,你师兄再也没回来,江湖上都说你们两个都死了,我绝望之下便就此封山隐居不出,一直到今天!”
李莲花面色更加沉重,与白景善对望一眼后,迟疑着将发现单孤刀假尸首的事情说了出来!
芩婆能与一代大侠漆木山结为夫妻,当年也是江湖上风霜雪雨打过滚的老江湖,头脑何等敏捷,一下就听出了猫腻!
白景善又将李莲花曾发现师兄从小嫉妒嫉恨于他的事情做了补充,芩婆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耷拉了下来。
“这个畜生,他玩着一套假死的把戏,到底是为了什么,我早就看他心术不正,竟然愚弄人心至此,想当年真不该将他一起捡回来!”
李莲花听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师娘,这些年我回忆起幼年的时候,什么都想不起来,您老还记得当年师父收养我们的事吗?”
芩婆叹息一声道:“这些事我如何记不得,只是你师父以前不让我说与你们而已!”
“你的父亲当年和漆木山那老家伙是至交好友,我也见过多次,只是可惜有一年你们李家遭逢山匪灭门,只逃出了你们两兄弟……”
李莲花激动道:“您是说我和师……和单孤刀?”
芩婆大摇其头,“不是不是,你有个亲哥哥,只不过你还小不记事,单孤刀当年又发过一次高烧,记不得更小时候的事情了。
其实你亲兄长叫做李相显,带着你流浪的时候得病死了,临死时候把你托付给另一个小乞丐,那才是单孤刀!”
“啊……竟是如此!”李莲花努力的回忆着童年的惨事,却毫无记忆。
芩婆继续回忆:“当年漆木山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跟着单孤刀要饭乞讨,他也以为那是你亲兄长,后来在丐帮找了好友调查才知道根本不是,单孤刀就是个小叫花子!”
“哦对了,当时你亲兄长还送给他一枚玉佩算是照顾你的酬谢,我们本来想来那应该是你们李家的重要遗物,可你蒙他照顾方得以保全性命,便没有讨要回来,他一直戴着,后来有一年出去后回来说是弄丢了,我还骂了他一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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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莲花根本想不起来什么玉佩,倒是白景善见缝插针:“前辈,您还记得那玉佩是什么形状吗?”
芩婆昂然道:“怎么不记得,老婆子虽老,但是还不糊涂,年轻的时候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没丢,我给你们画下来!”
片刻后,芩婆拿着一张纸递给二人,李莲花一看顿时变色:“小白,你看着可还熟悉?”
白景善演技大爆发,“当然记得,这东西我这几年一天看八遍,这不就是罗摩天冰上的印记嘛!这是南胤人的图案啊!”
李莲花神色极其认真,“师娘,您确定没错么?”
芩婆点头道:“便是再往前的事情,我也一清二楚,绝不会错!”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那很多事恐怕就大错特错了啊,师娘!”
芩婆不解的追问何事,李莲花脑子正混乱,还没有厘清思路,白景善只好救场,将南胤人的那点破事又说了一遍。
“本来我们以为幕后黑手是角丽谯,可是眼下看来,做下这好大事的恐怕正是您的徒弟单孤刀!”
“师兄,你瞒得我好苦啊,师兄!”
李莲花破防了,双眼含泪,多年的期望毁于一旦,这不是任何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所能承受下来的。
芩婆借着获取的信息梳理出了一套新的推论……
单孤刀拿了李家的玉佩,而李家似乎正是南胤国王室贵族的后裔;
单孤刀错误的被南胤人认定为南胤后裔,拥护他做那复国之事;
单孤刀曾派四虎银枪中的三人秘密查找南胤萱公主的一品坟,想要找到南胤秘术之首——业火痋的载体罗摩鼎;
单孤刀曾经想要联合朝廷壮大四顾门,一统江湖,并趁机渗透朝廷,谋求复国大业;遭到李相夷狠狠地拒绝之后,悍然发动了假死的阴谋;
借着自己的假死,激李相夷与笛飞声死斗,并在表面上将嫌疑转移到角丽谯身上,自己则趁机转入幕后……
真是好深的算计啊,没想到当年的小小乞丐,竟然也能有如此心机!
只是可惜了,单孤刀和南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那些心心念念复国的人,只怕是所有的念想都要落空了!
“我听你们说那南胤的业火痋,这东西可是危害巨大,你们有没有线索?”
白景善将罗摩天冰的事情说了一下,又若有所思道:“前辈,这业火痋虽然危害极大,但是若是想要将其毁灭也不是难事,只需要将南胤萱公主、芳玑王王妃后裔的血滴上一滴,那业火痋便可轻松毁去!”
芩婆闻弦歌而知雅意,看着陷入迷乱的李莲花,叹道:“相夷,血统是不能选择的,你不要自责自怪了,天下大势为重啊!”
李莲花从惆怅之中缓了过来,先是师兄金蝉脱壳假死谋算武林,后又是自己的血脉身世,这两宗秘辛放在谁身上都得懵逼一会儿,他这心理素质也算是好的了!
“师娘,小白,你们不用担心我,我就算真是南胤后代,身上流的血也不能干涉我脑子里所想,如今天下平静,谁敢妄言复国,那就是置天下百姓于水深火热,我不会与其为伍,甚至、甚至会大义灭亲!”
芩婆点头:“我就知道相夷知轻重,比那自命不凡的小乞丐单孤刀强过百倍!”
李莲花一脸苦笑,不想说话,这单孤刀可真是把他骗傻了,功名利禄难道就那么吸引人嘛,同门学艺、自由相扶的情分都不顾,甚至连自己的师父都害死了!
芩婆心中也是如此想法,喃喃道:“你师父死得冤枉啊,我虽和他吵吵闹闹,但毕竟是亲人,我老婆子已经老了,所以啊相夷,这仇,你这个做徒弟的必定要替他报了!”
“师娘放心,他弑师灭祖,认贼作父,图谋武林天下,害我至此,这是天大的血仇,纵使粉身碎骨我也要找他报偿!”
“嗯,这才是我的好徒儿!”
三人相视而笑,明确了目标,下一步就是具体操作了,首先就要查出单孤刀如今的下落。
白景善才“猜测”道:“单孤刀既然所谋甚大,那他身边势必会有一支可靠的力量支持,若非如此只凭他一个人万难成事,所以综合数年前江湖势力的变动,恐怕怀疑的对象就不那么多了……”
李莲花也猜到了,“没错,只怕那蠢蠢欲动的万圣道,就是我这好师兄在背后搞的鬼,明面上让角丽谯兴风作浪,他坐收渔利,只可惜被小白你压制的死死的,也算他倒霉!”
芩婆笑道:“所以老婆子就说小白是你的福星啊,你们以后可要好好的,一生为友!”
李莲花微笑点头,“是啊,小白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呢!”
芩婆惊讶道:“你和乔婉娩不再……”
话没说完,只要看李莲花那脸色,芩婆立即就明白了,便住口不说,“也好,生了儿子抱过来,老婆子替你们小夫妇养着,保准养出来一个小相夷!”
李莲花脸色微红,有点遭不住这老年人逼婚的戏码。
二人在芩婆这住了一晚,次日启程,刚刚出了云隐山的地界,就被本地的正医门下属拦住了。
带头的不是旁人,正是李莲花的小徒弟、白景善的小外甥、单孤刀的亲儿子——多愁公子方多病!
小伙子身体倍棒,早已不是当年那病恹恹的样子了,看着壮硕有力,虽非身材孔武,却也是一身精悍的肌肉,很有爆发性。
《扬州慢》心法最是能够疗养病体,方小宝这些年练下来,早已不知不觉步入了一流好手的行列,虽然进不去万人册前十,前五十没什么问题。
李莲花一看这熊孩子就头痛,无他,这货嘴太碎了……
“师父、小姨夫,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出了大事了,你们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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