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阳瞥了一眼田虎摆出的架势,挑了挑眉后说道。
“卫风武馆的《云水散手》?”
卫风武馆有三门武学,分别为《七星铁布衫》、《云水散手》、《朝影刀法》,他都挺眼馋的。
但可惜武馆的学费太高,教授半年便要十五两银子。
李玄阳不是没想过要偷学,只是那些武师授徒时都在内馆,那齐整的院墙上若是突然冒出一颗脑袋来,长眼睛的都能看到。他也因此被撵过一回,只能作罢。
“嗤~”
李玄阳一脚踩碎杂草,一式“莽角分波”跃起,有如蛮牛头顶双角,直直的撞入湖面。
田虎仿佛看到了一头浑身青黑,鼻喷白气,头顶犄角的魔牛四蹄奔踏,一路冲撞而来。拳意所摄之下,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无力感,连云水散手的云门架都摆的颤颤巍巍。
“轰~”
一股沛然大力如山撞来,高有六尺三寸的大汉顿时被抛飞而起,身在半空便是一口心血喷出,眸中尽是一股不可置信之色。
“拳...拳意.....”
田虎在杂草中滚了两圈,又摔下了山坎,忍着胸腹之间的剧痛,慌忙中抓住了一棵枯木,哆哆嗦嗦的吊住了身子。
争勇斗狠贯了,受些伤势再所难免,但这一次,他觉得自己恐怕真得交代在这荒山野岭了。
“这...怎么可能,你才多大年纪.....”
田虎拧着头,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胸膛如风箱一般起伏,口中不停地涌出血沫来。
李玄阳皱了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拳头。
“怎么还是这么不经打?”
看田虎摆出的架子像模像样,颇有几分气势,他下意识的没有留力。
直到双拳及身,他才察觉有些不对,按下了催发的伏牛劲,没成想还是差点把人打死。
李玄阳翻身跃下了山坎,将田虎提了上来,未料到这高大汉子被他打断了肋骨,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断骨刺入了心脏,又涌出了几口心血,哼哧了几回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李玄阳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将他扔在了地上。
“这就没气儿了?”
此时武河图中忽有水浪翻滚,金色的水汽在武河的上空飘飘荡荡,凝结成数个大字。
武运:五十五
“嗯?”
李玄阳有些意外。
“原来武运可以这么获得吗?那怎么先前死了两人却没什么反应?”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略微思索了一阵后,觉得大概是实力的差别。
如果一定要杀人才能获得武运,那自己的武道之路恐怕很难一帆风顺了。
他不是滥杀之人,但对该死之人也不会留情。
世间一切,说来说去,对他而言不过一个“争”字。
他只是争命而已。
山风吹动四野的白茅草,“唦唦~”的声响让他回过了神。
李玄阳摇了摇头,抛开心中杂乱的思绪,伸手在田虎的身上摸索了一阵。
“呦,金玉堂不愧金玉之名啊,这莫不是我的买命钱?”
他看了眼手中的二十两银票,将其收进了怀中。
“明明是个练武的,却不带秘籍,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李玄阳将田虎的尸身提溜起来,扔下了断崖,又在王二和李有才身上摸出了三两碎银,让这两个难兄难弟一同去陪了田虎。
“兄弟一路一起走吧,我也只能帮你们到这了。”
他清理了一番断崖边的痕迹,将沾染了些许药粉的外衫脱下,叠好后放进了竹篓。
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能留下痕迹。
若真有人能找到这里,在崖下还寻到了自己的衣衫,他就算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他站在崖边想了想,最终还是有些不舍的抽出了短刀,一起扔下了断崖。
“幸好这药粉没洒到粮食,不然这来回再跑一趟也是麻烦。”
李玄阳背起竹篓,扛起米袋和布匹,向着来路回去。
金玉堂的三個帮众连给他热身都不算,不过三拳两脚便全交代了性命,由此可见,生命是何其的脆弱。
相较起来,练出了拳意的陈中流要难对付的太多。
待李玄阳回到李家村时,已堪堪到了申时。
他将粳米倒进了两个米缸,把外衫泡了水,收拾好这些琐碎后朝屋里的谢余君喊道:“娘,我去看看田地,药放下去煎了,您看着点儿。”
“今日就不用去了,你过来。”
堂屋里传来谢余君的回话声,不似平时的温婉,多了几分肃然。
“来了。”
李玄阳跑进了堂屋,心中有些好奇娘亲今日是怎么了。
“给你外祖父上柱香吧。”
谢余君将点燃的三根线香甩去烟火,递到了他的手上。
家中的堂屋颇为宽大,除了一张平时吃饭的方桌外,后壁处还立着一张供桌,上头摆着四张牌位,正是祖父祖母和外祖父母。
只不过李玄阳自出生起便没见过他们。
他也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接过,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后,将手中的线香插到了香炉里。
“来,坐下。”
谢余君拉开椅子,待李玄阳坐下后,伸手拿起外祖父的牌位,拉开了牌位下的一个暗格,取出一个布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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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这是什么?”
李玄阳有些惊奇,没想到每日都能看到的这张供桌里,还藏了东西。
“这是你外祖父留下的一本拳法秘术。”
谢余君吹了吹布包上的灰,将其缓缓打开,露出了一本线装书册。
封面上只有六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六劲混元真解》。
李玄阳伸手接过,翻开了封面,开篇是洋洋洒洒的前言。
“拳盖周身之劲,力覆百脉气血,生一气而闻天机,拧六合而成浑元......”
尔后他又往后翻了翻,发现这本拳谱更像一本练拳心得,有许多涂改。
其中提及了六种拳法,《伏牛拳》正是其中之一,讲述的是如何将这六门拳法练出的劲力统合为一,也便是混劲之法。
“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李玄阳大略翻看之后放下了拳谱,不明白自家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更不知道谢余君为什么突然要将外祖父的遗物给他。
谢余君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右手一动,拳风乍起,直奔他的面门。
李玄阳虽然知道娘亲不会伤害自己,但还是下意识伸手一挡,以掌心覆住了谢余君的拳头。
劲风拂面,吹散了李玄阳额前的几缕长发,露出他一双惊愕的眼神。
十四年来,自他睁眼起,娘亲的身体便一直不怎么好,平常时候也未曾显露半分异常。不然以他成年人的眼光智慧,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没想到,自家娘亲还会武功,虽然不知道是否强过自己,但对付田虎王二李有才之流,却绝对绰绰有余。
“咳咳....”
谢余君收回拳头,捂着嘴巴咳嗽了一声。
“不错,你果然练出了劲力,比为娘当初可是强多了。”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玄阳起身,顺了顺谢余君的后背,心中满是讶异。
“你坐下吧。”
谢余君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将李玄阳拉回了椅子。
“这些事情,我本不想告诉你们兄弟。但你既然能在小小年纪练出劲力,可见天资禀赋不错,若是不练武,确实有些可惜。”
“但武功即是护身的手段,却也是惹祸的根源。你打小是个有主见的,娘不担心,但你弟弟明都心性跳脱,贪玩好动,心里也藏不住事,虽然天生就有一把子力气,娘却放心不下。”
“今日的事儿,娘可以跟你说,伱却不能告诉他。”
谢余君舒了一口气后,又跟李玄阳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娘,您说吧。”
李玄阳点了点头,安静的听着谢余君说出下文。
原来他的外祖父谢安祖上世居青宁县,离东谷县约莫有着三百里之距。
谢家世代开着一家武馆,教授的便是方才拳谱上提及的六门拳法中的五门。
虽然不曾出过什么高手,但在青宁一带也算有几分名声。
到了谢安这一辈,他的天资却是不错,时年不过二十三四,便把家传的六门拳法尽皆修炼到登峰造极的地步,练出了劲力。
只是没有完整传承,拳法武学修炼的再好,劲力锻体再是圆满,也没法滋生真气。
而他的武道之路,也便因此走到了尽头。
深思之后,谢安耗费大半家财,四处求购,终于获得了一本能练出真气的心法。
但这法门却极为伤身,完全是在透支根本。
黯然之下,只得放弃。
青宁县虽也是穷乡僻壤之地,但左近还有一个青云观,观中的《青云经》虽然修炼缓慢,但胜在中正平和。
谢安和当时的观主翠真子也算至交好友,只是任他百般恳求,奉上诸多积蓄,翠真子也不肯将《青云经》相授。
如此,便唯有外出求道。可当时的谢安已然成家立业,且育有一子。
以他的心性,还做不出来抛家弃子的事儿,只能按捺下心中的野望。
武学之道,没有內练法门,便没法滋生真气,突破冲虚之境。
闲不住的他静下心来后,转而去研习家传的六门拳术。
既然心法无望,想要突破自身,便只能在劲力上下功夫,以期找出另一条路来。
武道之境,初始以百家武学通脉,此为第一境。
但武学不同,贯通的经脉也便有着差异。
下流武学勉强通达一条经脉也算通脉,神功心法通穿百脉亦是通脉,只是打下的根基底蕴不同。
其后内感气血流转脉络,打通任督二脉,臻至第二境。
而第三境,唯有将任一门拳脚修炼到登峰造极后,充沛自身气血,并于其中领悟出劲力的奥妙,才能成就。
此境名为养元,需以领悟出的劲力通行脉络,震动诸穴,再次壮大气血后,自任督二脉交汇的下丹田中生出丹窍。
丹窍者,长生胎息之乡,安身立命之家。
若劲力不成,则丹窍不生。
丹窍不生,则冲虚无望。
无论是修炼出蜷缩于拳脚的劲力,还是覆盖周身百脉的劲力,都在此境囊括之内,只要有心法在手,皆有望突破至第四境冲虚,只是难易程度不同。
所以在养元一境,实力差异极其巨大。
强者,劲行百脉,力打三尺;弱者,气血两虚,力不及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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