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衙门内,一时之间显的静谧起来。
陈淼倚坐在书案之后,剑眉下的双目闪了闪,冷然道:“这一笔账目本王暂且不论,但其他的借款为何不收回,戴公公总不能说千万两的借款全都是因为父皇南巡所借吧!”
南巡一次虽然花销甚大,但南巡所需的银两其中有不少是当地富商为了迎合太上皇而筹款,缺乏的一部分才会从内务府借,故而借款的占比相较并不大,更多的是那些大臣个人私借。
再者说了,南巡也不是近两年的事儿,都过了多少年,拿这陈年老账拉扯,蒙人呢!
戴权闻言心下一沉,原以为端王年幼好敷衍,谁承想居然没因此而退缩,看来这位殿下不是他想象的那般无知。
沉吟一声,戴权回道:“如殿下所言,自然不全是,内务府的账目之中,其中有宫里的太妃、老太妃,几位娘娘以及王公大臣,他们一时周转不开,老奴也不好催,只能等贵人们手头宽裕了,再做打算。”
陈淼:“........”
好家伙,王公大臣暂且不说,毕竟他们的地位也比不过陈淼,他都不带怕,难就难在还涉及宫里面,基本都是自己的长辈。
呵,家大业大的内务府,实际上就是一团乱麻,进入其中,稍有不慎就是深陷泥潭而难以自拔。
照目前的情形来看,陈淼最好的办法就是糊涂了事,只是他可不是爱惜羽毛的人,要什么好名声。
陈淼面色凛然,掷地有声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都如这般推诿,还要内务府作甚,整理借款账目,造好借款官员名单,派人一个个给本王把借款追缴回来,没银子还的,卖田卖地卖家产都要填上,谁来本王都不给面子。”
戴权心中一震,卖田卖地卖家产,这是撅人根基,不死不休的态势。
抬眸打量一眼堂上的端王,戴权微微佝偻着身子,似是若有所指的试探道:“殿下,是所有的借款都要追缴?”
陈淼冷笑一声,应道:“没错,戴公公是有什么意见?”
精明人都是察言观色,要是因为顾忌而放任不管,只会让人有对比之心,心存侥幸,既然追缴借款,无论是南巡还是宫里的长辈,都要一个不落,表明的就是决心。
戴权心中嗤之以鼻,面上却是不显,躬身应道:“老奴没意见,谨遵殿下之令。”
全面追缴借款,得罪的不仅仅是王公大臣,连宫里的贵人们都会不满,即便端王深受永康帝的疼爱,所引发的后果也不是端王可以承受得起的。
在戴权看来,这位端王殿下就是太年轻了,初生牛犊不怕虎。
也好,闹吧,闹吧,闹的满朝上下不满,闹的皇家颜面尽失最好,反正他不过就是被训斥一顿,可这位端王殿下就没这么好运气,一旦事情不可遏制,恼怒的太上皇第一个收拾的便是端王,那时内务府大权又在自己手上,正合他的心意。
此时的戴权心里都发笑,别说劝诫,恨不得摇大旗呐喊,连请示太上皇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要是这位爷撞南墙。
陈淼面容湛然,垂眸看了一眼颤栗的周全,开口道:“冯锦,以后你便是内务府的管事,追缴借款的事情也交由你来负责,给本王好好干。”
表现的好,自然也就有相应的待遇,更何况冯锦一朝跃上高位,根基浅薄,能倚靠的便是陈淼,若想在内务府站稳脚跟,定然是要趁此大展拳脚,搅搅这如一摊死水的内务府。
侍立的冯锦心中狂喜,按耐住兴奋之情,似是怕端王反悔一般,忙叩首表态道:“奴婢谢殿下恩典。”
内务府欠款的事情他不清楚,但从殿下与戴权之间的对话来看,便知晓这是一件极为麻烦的事情,但这也是机遇,要是没这事儿,他还没有这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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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权没势的小太监要想上位,就是要豁得出去,别管能不能完成,先接了下来再说,错过这一遭,往后便没有这個机会。
风浪越大,鱼越贵。
戴权眼睫垂了下来,并未多言,默认下了陈淼的任命,甚至于还颇为欢喜,庆幸自己没有被牵涉其中。
而周全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面如死灰。
一侧,李安看着谢恩的冯锦,由一个小太监,转眼便成了管事太监,而且还是内务府的管事,心里是止不住的嫉妒、酸涩。
要知道,自殿下说了让他在内务府任职,他就开始憧憬,内务府管事也是想过的,谁承想让冯锦这个“外人”得了去。
陈淼察觉到李安那幽怨的小眼神,心下也是了然,便继续道:“广储司的管事也要换换,便让李安去吧,戴公公意下如何。”
广储司掌出纳,下设银、皮、瓷、缎、衣、茶六库,管理着内务府的总库房。
在内务府里,别的不说,广储司是一定要安插自己的人手,如若不然,被人偷家了都蒙在鼓里而不自知。
戴权面上浮上一抹不自然,抬眸看了一眼堂上的陈淼,眼眸敛了敛,恭声道:“皇爷既然把内务府交给殿下,自是殿下做主。”
也好,随殿下折腾去,他还怕殿下却步呢,等事情闹了起来,太上皇震怒,削了殿下的职,内务府重新在他手中,内务府管事和广储司的管事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且先顺着端王殿下,以免被牵扯其中。
李安见殿下一言就定了他在广储司管事,心中不由的欣喜,虽然不像内务府管事权力大,但广储司是大大的肥差,稍稍抬手,就足以让他富贵了。
而且他也知道追缴借款的麻烦,不让自己掺和其中,这也是殿下对自己的爱护,果然啊,他才是殿下最为信任的近侍,一时之间,什么内务府管事的,都不香了。
陈淼安排过罢,看了一眼“老实本份”的戴权,说道:“李安、冯锦,戴公公是宫里的老人,经验丰富,你们在内务府当差,要多向戴公公虚心请教。”
“是,奴婢知道了。”两人压抑住兴奋之色,躬身应下。
见此情形,陈淼也不多待,起身道:“有些乏了,本王先回去了,戴公公,李安、冯锦就劳烦你帮着调教调教。”
戴权佝偻着身子,赔笑道:“殿下看得起老奴,是老奴的荣幸。”
陈淼轻笑一声,面色湛然,也不多言,迈步便离开了内务府,剩下的事情,就让冯锦他们去处理。
戴权凝眸看着端王离去的背影,目光闪烁,心中不由的狐疑起来,原本以为殿下初掌内务府,顶多是在一些小节上做文章,为此他还颇为慎重,谁承想一来就干大事,完全没有在意其他,转眼间便洒然离去,到底是有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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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李安与冯锦二人凑上前来,面上都挂着几乎是讨好的笑容,毕恭毕敬道:“以后还请戴公公指教。”
眼前这位戴公公,那是他们干爹都得罪不起的人,即便他们有了端王做靠山,表面上的恭敬还是要做足来。
戴权面容一怔,直起了佝偻的身子,甩了甩手中的拂尘,淡然道:“好说,你们先自己熟悉熟悉内务府,有不懂的可以来询问咱家。”
殿下面前他佝偻着身,这两个家伙算什么东西,碰上这么一个糊涂的小殿下,也不知你们两个是走运呢,还是不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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