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的物语. 一千天尽头的白塔_FATE:忆印遗失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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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声在伦敦塔广场又一次回荡,裹着格林威治的集市上略显粗鄙的街巷俚语。比起屠户的叫卖声,对于已经习以为常的伦敦市民们而言,连伦敦塔的钟声,都还显得相对不值一提一些。

但是今天有些不同。

眼神平视着面前远处的木制高台,稻草铺成的垫子略微有些刺眼。紧挨其后的是稻草色头发、斜戴了皮帽、连扎着的裤腿也干脆利索的一道瘦削身影,只是想象中应该手持的利剑并不见踪影。

道路两旁的人群射来的目光又似夜枭又似……对了,是宫廷的角落四下常见的凶狠鼠类会有的目光。被宫廷遗忘的角落里的食物是鼠类的美餐,就像斗争失败丧命者的残骸上的珠宝和流传的轶闻于市井一样。

但他们的眼神比起以往又多了一丝警惕,因为面前仰着头高傲穿过的女人,她作奸犯科的恶名又和前两天那两个刚刚毙命的亲兄弟的不太一样。

“女巫”,他们这么称呼她。坎特伯雷大主教带来的认罪状上的称呼。

女人有点恍惚地抬头看了一眼伦敦的天色。碧空如洗中略带了绸带似的一抹云,是个适宜出猎的好天气。怪不得那个人早早呼朋引伴打马去了西摩家,她略笑了笑。

“Commesic‘étaitd‘hier.”女人下意识摸着脖间的项链,微不可闻地低语一句。一旁陪伴的牧师投来征询的目光,女人只是摇头示意。死刑的决定是没有转圜余地的,似乎唯一可以给她的恩遇是送来一位故国的剑客作为最后一件礼物。

礼物。历数一下过往他曾经送过的礼物是稍微有一点困难的事务,就像历数那要命的认罪书上的罪名一样。

他当然曾经送过很多礼物:珍贵的钻石项链,加恩在每位博林名前的头衔,成双成对的骏马,修道院被关闭后搜罗来的数不清的好东西,甚至是大约会被后世津津乐道的宫廷曲目。当然还有最无法衡量价值的,英格兰王后的头衔。

每次想到这个头衔,都让她有一种瑟缩感,仿佛重新在那位年长她许多的前任的严厉目光下,心思和恐慌被暴露的一览无余。

如今终于最恐惧的事实落定,她反而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正如她略施小计置往日大敌于死地的一剂毒药可能只是出自某人的默许,她昔日所能高举的宗教旗帜也只是刻意的授意。所以,旦夕荣辱,也只是意料之中。她不得不愿赌服输。

“国王陛下他,眼下身在何处?”微仰着头走上高台,她没有去看那名远道而来的法国剑客,或者是一旁正以犀利眼神打量她的加德纳主教,只是转头对一旁的黑衣男人明知故问——这男人身着极尽名贵的黑天鹅绒袍子,胸前垂下了一条精致的金链,一串闪着光的字母配饰显然也是纯金制成,像是在向任何与他相对的人提醒着此人此时正沐无上恩宠。

克伦威尔。她意味深长地细细看着他,毫不理会背后的催促声,而他亦毫无顾忌地回以包含了同样意味的眼神。

——假设仅仅是一点火星飘到此处,大概都会在两人之间燃起熊熊火焰吧。充满仇恨和欲念的烈焰,能把两人都吞噬殆尽的劫火。

“陛下在西摩家。还可以提醒您,女士,陛下今日特地选了一身昭示他心感愉悦的明黄打扮,早早便离宫外出。”

托马斯·克伦威尔微笑着开口,毫不掩饰恶意地,轻快地吐露着消息。

他显然很高兴,将本就微卷的深色头发打理得比召开国会时都更为整齐服帖,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显得精干而近乎阴鸷,一双狭长的眼里,投射出的是鹰隼捕猎一样锋利的目光。

“好,真是不错。掌玺大臣,你侍奉陛下得很周到……也谢谢你告诉我这消息,”她似笑非笑地向他点头致意,忽然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语,“然后,很快就也会轮到你了。”

“哦?这该作何解啊,女士?”笑意不变,他同样回以低语。

“字面含义,掌玺大臣。会有一天,你会和我一样,因他无所限制的威光,身首异处……就像你的手下们在各个修道院对圣像做的那样。”

她后退两步,因为在伦敦塔中待罪已久而变得苍白、也不施脂粉的脸上浮起一个冰水一样的笑容,“多谢你告诉我,我们最仁慈的国王,英格兰国教的领袖依然安康愉悦……我要以怀有好意的心给他祝祷,以后他每一日也都康健安泰一如此时。因为你知道,掌玺大臣,他对我对你都向来仁爱关怀。”

熟极如流地说着每个冤枉地顶着叛国罪名的贵族死囚都不得不说的话语,她却始终盯着克伦威尔,带着古怪的微笑,语气也带着只有他能听出的嘲讽意味。

怒意渐起,他保持着面上回敬着她的笑,却从嘴角对一旁的侍童低声发号施令,“去告诉国会,不允准博林家的人或是任何侍从来给她收殓。撤走原先准备的棺木。”

“那,大人,该在哪里……”侍童连忙点着头,却忍不住怯生生地发问。

“伦敦塔的小教堂里,空着的柜子不是还有得是吗?”他冷笑一声,不再多言。

她眼神平静地看着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互相打着手势,合力将远处的东西抬走,只是挑了挑眉头。

克伦威尔就是克伦威尔,不会放过任何羞辱她的机会。这也足以容易理解,毕竟若是互换了处境,她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样待他……两人就像是两面正面相对的镜子,互相映照出对方那不剩多少斤两的良心。因为不忍卒视,所以互相都渴求着对面的镜子的破碎。

“女士,到时间了。请吧?”像是加德纳主教的声音。

她从容地笔直跪下。想到伊丽莎白,她叹了口气,还是从胸口掏出始终挂在颈间的十字架,绞尽脑汁地尝试回忆了一生所有堪称悲伤的往事,才挤出两滴真情的眼泪来。这样,她才极尽做作地亲吻了一下十字架,喃喃着祷告。

“我虽然行过死荫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为你与我同在。”直至听见几名善男信女低声的感叹,她才略感满意地将十字架收回领口,闭目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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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想,仅仅是要牢牢记住国王和掌玺大臣的面容,期许着会在某天再度归来,把他们同样列入不曾休止的死亡名单中。

“男孩,取我的剑来。”她听见那声音,仍然保持着意识未动,连眼都未睁开。刽子手的小小把戏而已,无论如何举动,都不可能拖延死亡的进程——

清晰地听到剑刃破空的声音时,隐约还听见一个征询着她的愿望的人声时,她不由得恍惚地这样想着。

——她从来不讨厌这种将命运放在桌面上,一并作为筹码来为自己征讨的赌局。

所以,倘若再来一次这样的赌局……

她还要像过去这般,将高悬于头顶之上的王座,用自己那双善于撩拨和调弄毒液的手,拉下到自己的座下来。

她也还要如弥留的时刻所誓愿的那样,将与她一同追名逐利而互相利用、至死方休的那个人,也亲手送上命运的绝路,品尝见证他的末路时的甘美滋味。

◇◇

憎恨、怨恨、因幽怨的火焰而诞生的杀意。

这是构筑起作为圣杯战争的一骑英灵·位阶“Assassin”的,于这个时代再度现世的安妮·博林的基石与养料。

从漫长的梦中醒来,Assassin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双手匆忙地在身上摸着,感受着躯体确实的存在——肌肤依旧如同生前一样充满弹性,吹弹可破,包裹着曼妙肢体的丝绸衣裙依旧光可鉴人。感受到一切在向她尝试证明她安然无恙的迹象,她才慢慢放缓了呼吸,但眸子里依旧闪烁着异样的光。

……失败了。宝具的展开没能如愿猎获几人的生命,让他们逃过一劫,甚至给她本人带来了莫大的羞辱。指缝间传来痛觉,她才惊觉自己的十根指甲都因蜷在手心里、过于用力地握着拳而齐齐折断了。

固然还会有下一次机会,纵使她的真名大约已经暴露,她对宝具展开的结界所具有的能量仍然怀有信心。但又需要如何精巧布局,才能再次让他们落网?

她毕竟没有一个能与她同心同德的盟友,从生前起她就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机遇——她有的,仅仅是连后背都不能信任地交托的,神出鬼没的“御主”而已。

◇几天前◇

——成功了。明黄织锦的衣裙包裹着的身躯在法阵的中央现身时,由撒·科尔内利乌斯的心情只有如释重负的感受。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既然已经完成……他略略看了一眼墙角,那里正是堆积如山的如同服装店人偶模特一样的惨白肢体。

像是被目光点燃,一簇幽蓝火焰于其上腾地窜起,以近乎恐怖的速度,将那些还无神地睁着黑黝黝的眼眸的“人偶”焚烧起来——先是焦炭,随后变成了细细的灰,再之后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吹散了,连一点余烬都未剩下。

面无表情地再觑了一眼已经空无一物的墙角,由撒转回了脸。代价实在高昂,以至于都没法产生任何作为魔术师应有的欣喜的成就感——他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不再受这种过于激烈的情绪支配了。

“存在”即为最高优先级的必要性,除此之外的尽归虚无。关于良知,痛苦,欣喜,悲伤这类冗念,都是他要尽可能避免的东西。

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了面前这位英灵身上。未及与她说上话,激烈的魔力就在视觉里涌动起来。由撒尝试捕捉着它的轮廓:如同墨水滴入清水一般不断晕开的边缘,扩张着领域的同时不断下降的浓度……

“被圣杯所召唤后的第一件事,是选择对御主下毒吗?真是个有意思的英灵。”从容地站在原地没有闪躲,任由汹涌而来的无色无味的毒雾包裹住了“身体”,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英灵脸上覆盖着的嵌满宝石的黄金面具,“灵基的强度和性质……你是Assassin,对吗?”

女人的眼神在他脸上厉厉刮过,没有回答。像是要展示自己无比的耐心,他面带微笑,又放慢语速重复了一遍。

——在Assassin的视角下却无比刺眼,声音也刺耳。除却不知何故有着不存在于这一空间的奇怪听感,以及显得影影绰绰、仿佛只是一个投影一般的身影,面前的这个家伙……

“太像了。”这是Assassin只在心里说出了口,而没有实际出声的话语。

实在太过相似,以至于到了近乎要呕吐的地步。一样鹰视狼顾的眼神,藏在黑袍底下的阴影中都无法被遮挡的两道幽火般的目光,刀削斧刻的面容,文雅之下难掩恶意的语言……全部与那个和自己死斗到了最后一刻的男人相同。

不,比那更糟。因为比起至少尚为肉体凡胎的克伦威尔,这个男人,自己的御主,由撒·科尔内利乌斯——

◇◇

——和圣杯战争的第一夜时一模一样的,火烧火燎般的焦渴再度将她牢牢捆缚住了。

Assassin嘶哑地发出含糊的声音,费力地张开手指摸索着,挪动着脚步。

几乎每迈出一步都要承受剧烈的疼痛,如同生前并未被降下的火焰刑罚亲吻上了皮肤一般。

……所以说,这就是代价。你要怎么指望一个本来已经不应该存在于世上的,活生生的“人”变为的“行尸”,给作弊似地召来的属于过去时代的幻影什么好的下场呢?

几乎用尽了力气,她不知疲倦地在杂乱的室内搜寻着任何装着水的器物,最后拿起一只金色花瓶——里面插着一支几乎已经枯萎的、如魔鬼号角般仰着花冠向天的白色花朵。

随手将花朵丢在了桌上,她近乎贪婪地将嘴唇凑到了花瓶边沿上,饥渴地喝干了所有的水分。哪怕带着一丝植物枯朽的气味也顾不上了。

就连这样的气味都和伦敦塔里最后的日子一模一样……她大喘了一口气,疲倦地倚在墙角边休息。

墙角另一头的破碎的瓷白的“娃娃”,用已经全无生命气息的眼珠与她四目相对。她慢慢认出了那是什么,嫌恶地别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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