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规矩,十岁就可以相看人家,但是男孩子满十五岁成丁后,才可以成婚。
康熙十二岁就在太皇太后安排下,与胤礽生母赫舍里氏结婚,那是为了分化四大辅臣,并且尽快掌权,属于特殊情况。
所以,胤礽在她们看来,还是个小毛孩子。
“这是谁告诉二阿哥的?”
太后眼泪都笑出来了。
“没人告诉孙儿,是那天在射殿听了一耳朵,几个新进的侍卫用蒙古话吹牛,还以为孙儿听不懂蒙古话。”
“这起子混账行子,告诉祖母是哪个,祖母罚他们……”
正说笑着,外面有人说话:
“额涅这是要罚谁?”
康熙到了。
他从西苑一路赶回来,进西华门,刚到中右门,前面开路的太监回来禀报,说太子已经到慈宁宫了。
那正好,省了路程,康熙直接在慈宁宫落辇。
刚进慈宁门,就听见太皇太后她们笑得开心,也不用太监禀报,直接走了进来。
见康熙进来,胤礽就站起来,苏麻喇姑也站起来。
康熙先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行请安礼。
“孙儿给祖母请安。”
“安,安,皇帝起喀。”
跟胤礽一样的动作,起身后再对太后行礼。
“儿子给额涅请安。”
“安,安,皇帝起喀。”
然后对着苏麻喇姑再点点头。
“额娘。”
“奴才给皇上请安。”
苏麻喇姑对着康熙行屈膝礼。
“安,额娘快坐。”
康熙虚扶苏麻喇姑再次坐下。
胤礽早搬了把椅子过来,请康熙也坐下,然后毕恭毕敬的给康熙行礼。
“儿子给阿玛请安!”
“安,二阿哥起喀。”
行完礼,胤礽拿过茶具,给康熙倒了一杯奶茶,再给太皇太后她们的茶杯续上。
“皇帝这是外头忙完了?”
“倒是没忙什么,上午去南海子了,有些无趣,就想着来祖母这里唠唠。”
“那感情好,膳房的全羊宴做上了,一会儿就做得,咱们一起给寿星公做寿,呵呵。”
“祖母说的是。”
康熙也笑呵呵的点头。
康熙日常来慈宁宫请安,是隔一天来一次,要赶在晚膳之前,就是下午一点之前。
昨天来过了,按规矩是明天再过来。
今天康熙过来,明显是给儿子过生辰,也可能主要是想看画来了。
因为太皇太后知道,每年的今天,康熙和胤礽心情都不好,就干脆两下避开。
“刚才啊,二阿哥说要去那达慕上赢头羊来,又听几个科尔沁侍卫说,有女娃儿钻帐子,啊哈哈……”
太后给康熙说刚才的笑话。
三人又笑一回,康熙也跟着笑了一回。
罚是不可能罚的,康熙一听就知道,这是太子专门琢磨来逗长辈开怀的笑话。
众人又说笑一会儿,康熙有点耐不住,就开口问胤礽:
“二阿哥的画……成了?”
太皇太后她们也停下动作,都看着胤礽。
“成了,阿玛,儿子去拿进来。”
胤礽去外间把画匣子抱进来,放到康熙面前的茶几上,并不打开。
“儿子还做了几样东西,得让老祖宗,祖母和阿玛,还有妈妈,给掌掌眼,看看东西成不成用。”
“哦?什么东西,在哪儿?”
“老祖宗稍等,孙儿让人送进来。”
胤礽回头对着外面吩咐:
“劳烦刘谙达叫下德柱,让他把匣子都送进来。”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刘忠应声出去了。
不一会儿,德柱把三个匣子一起抱进来,放到画匣子旁边,躬身退出去。
胤礽把三个匣子都打开,两个放到罗汉床上中间的小几子上,一个放到康熙面前。
“这是?”
四人都不认识匣子里的东西,面面相觑。
三把产钳都是纯银做的,一尺多长,造型各不相同,被金玉作的匠人打磨的银光闪闪,把手上还套了鹿皮。
“孙儿管这个叫产钳,专治产妇难产。”
“产钳?”
太皇太后拿起一把,太后拿起一把,康熙也把面前的钳子拿起来细看。
“这?”
四个人都看不明白。
康熙只知道胤礽去内造办做了三把钳子,却不知道是干什么用,更看不出来怎么能治产妇难产。
太后和苏麻喇姑都没生过孩子,看的一头雾水。
太皇太后虽然生过一男三女,但是都是顺产,根本用不着产钳,她也没见过,没听过,更没想过还有这种东西。
“阿玛,儿子看了两年多妇人科的医书,用学的这点皮毛做了这三把钳子,其实也不知道成用不成用……”
“……不如让太医院的太医,还有宫里的收生嬷嬷也给看看?”
胤礽见四人实在发表不了什么意见,自己也不方便具体解释,就提出找专业人士看看。
“嗯,也对,让他们看一眼。”
康熙并不觉得,刚十一岁的儿子看两年医书,就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还是没有拒绝他的提议。
皇帝一句话,底下人跑跑腿而已,又废不了多大事。
再说了,这是太子的孝道,成与不成,谁也挑不出理儿来。
“赵昌。”
“奴婢在。”
赵昌在门外听吩咐。
“着人去传各宫轮值的太医,要妇人科,慈宁宫陛见,再去兆祥所把坐馆的收生嬷嬷都请来。”
太医院的医生统称医士,按水平高低分三等。
一等的在乾清宫、慈宁宫和毓庆宫轮值,一般称御医,二等三等的就称太医。
收生嬷嬷,就是宫里供奉的接生婆。
有二十多位,专门负责在宫里,各王府、黄带子宗室和一品大员家接生。
谁家临产了,会提前报到宫里,请一两位收生嬷嬷到家住下。
但是,经验最丰富的三位,只在宫中坐馆,不外出。
“嗻。”赵昌找人传口谕去了。
胤礽舒了一口气,脸上堆起笑来,一只手抚在画匣子上,对四人说:
“老祖宗,祖母,阿玛,妈妈,咱们这就看画?”
四人对这个什么产钳并不在意,注意力其实一直在胤礽的画上。
不过,胤礽觉得,还不能立即打开,得做些预防。
大清国最尊贵的几个人,都在这屋里,哪个被吓出好歹来,都是天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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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宗觉得,孙儿画的像不像?”
一边打开画匣子,一边问太皇太后。
“像,那指定像!二阿哥画的菩萨,老祖宗天天去拜哪。”
“外头八个活佛来拜了一回,还想再来,呵呵,那个奈宁活佛,昨儿还递了牌子又要来。”
“他们可是常去菩萨顶,来了宫里就说啊,这宫里的菩萨像更有佛性呢。”
“瞧瞧他们说的,能不像么……”
太皇太后和太后,每日清早,都要领着后宫所有嫔妃,到大佛堂礼佛。
胤礽画的文殊菩萨壁画,在她们眼里,俨然就是真佛像在眼前。
胤礽把画从匣子里拿出来,起身,小心的挂到东侧的大屏风上。
画还是卷着,他也不解开系带。
又回身从匣子里取出一块黄绫,搭在画旁边。
“如果孙儿说,这次画的更像,老祖宗信么?”
还能更像?能像到哪里去?
“其实,孙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额涅。”
“半个时辰之前,二姨母在孙儿那里看了画,可是差点骇晕过去。”
“孙儿跟二姨母说,只是画,不是额涅显灵,她就是不信,又看了一次,还说是额涅显灵。”
赫舍里乌云珠差点晕倒这事,太皇太后她们也是知道的。
跟康熙刚知道时一样,她们也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可能?
文殊菩萨的画像,那是胤礽在五台山看了五天,还描了小样回来,才画成的。
画得像,只能说他画技高超。
但是画一个从未见过,而且去世十年的人,用“画技高超”这个词,可解释不过去。
“……”
四人无话可以应对。
“后面,孙儿又请了当年在额涅身边服侍的六位姑姑来。”
“刚看了一眼,就晕倒了两位,其他姑姑也吓坏了,都说是额涅显灵。”
“孙儿就怕,这画一打开,吓着老祖宗,太后和妈妈。”
六位姑姑的事情,康熙和慈宁宫都没收到消息,听到这里,他们对画的挂念更强烈了。
“怎么会吓着?我们,还有你阿玛,什么没见过?”
“画的再像也是你额涅不是?”
“从刚进宫起就见天儿的见,一天来慈宁宫两回,早上一回,下午再一回。”
“那也是老祖宗的孙女,是你祖母的格格,天天都亲不够,怎么就能吓着?”
“老祖宗想她还来不及,我那可怜的……多少回做梦……”
说着,太皇太后眼圈一红,落起了泪,接着说:
“二阿哥这画,画的越像越好,老祖宗就盼着再见一回……”
胤礽一看太皇太后抹眼泪,太后眼圈也红了,就上前一步跪下:
“惹老祖宗和祖母伤心,是孙儿的不是。”
太皇太后接着把他叫起:
“好孩子,知道你是怕老祖宗受不住。没事儿,自从知道二阿哥开始作画,我们一直盼着看你这画,你阿玛也盼着哪。”
康熙也点点头,并不说话。
虽然他也是盼得紧,但是还要维持他在儿子面前威严的硬汉形象。
“哎,孙儿这就把画打开。”
胤礽不再犹豫,起身去屏风前,解开了画卷的系带。
因为挂的位置足够高,随着胤礽把系带抽掉,卷轴在重力的作用下,快速展开到底。
画的内容,一下全部展现在屋里所有人的面前。
跟以前的国画版本内容差不多。
画的是端坐在御座上的,全套朝服朝冠的元后赫舍里氏。
但展现出来的效果天差地别。
胤礽是按一比一的比例来画的生母。
御座,朝服,朝珠,朝冠,头饰,都是按照内务府给送来的真品,等比“复刻”。
手指,脸,睫毛,耳朵,发梢,甚至脸上的绒毛也丝毫不差的画出来,细致精确到极点。
这幅画要是拿到后世给人看,很多人只会觉得“画的真好,赶上我手机拍的清晰了”。
在这个时代,虽说天下的宝贝都汇集到这紫禁城里来,老祖宗可以说,什么都见过。
但是,这种跨时代的东西,在场的四位天下最尊贵的人,还真没见过。
大佛堂的壁画,就已经让见到的人惊诧不已。
可那依然是属于“画”的范畴内。
而眼前这副,已经超出普通照片可以展现出来的效果。
胤礽不光让画的细节达到了照片级别,而且又加了3D,光影和景深效果。
画中的大约二十岁的赫舍里氏,优雅端庄的脸上,似乎带着笑意。
左手握着朝珠,右手没有像老画那样放在膝盖上,而是微微抬起,似乎是要向前伸出的样子。
这是胤礽用自己心中的形象做的修改,因为他多少次做梦,都梦到被生母抚摸头顶。
这在四人眼里,就像是屏风上开了一道门,里面端坐的是一个大活人。
而且就是那个他们曾经熟悉的亲人。
皇后显灵了!这是四人看到画的第一反映。
“皇后!”
康熙离得最近,眼神也最好。
他一下站起来,向前一步想去拉画中人的手,到了跟前,才控制住。
他惊疑的看一眼画,再看一眼胤礽,然后再去看画。
这怎么可能!
康熙本来以为,太子的画可能顶多跟储秀宫妃一个模样,毕竟她是元后的亲妹妹,二人长得有些想象。
这几年他不怎么召见储秀宫妃,就是因为见到她就想起元后来。
可是,姐妹俩的面相还有明显差别的。
画中人的样子,跟自己记忆中赫舍里氏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太子是怎么知道生母样貌的?
难道说,仅凭问几个问题,就能画出本人样貌?
这西洋居然有这种画技?没听说过!
但是,画在当面,也由不得他不信。
“扶我起来,让我近些……”
太皇太后有些老花眼,也就是远视眼,她在罗汉床上其实看的就很清楚。
她哆嗦着要起身,苏麻喇姑和康熙赶紧过去扶。
太后眼泪已经下来了,她用手绢挡住嘴,怕喊出声来,胤礽也过去扶太后到画前来。
还没到画前,太皇太后就已经泪眼婆娑,哆嗦着手伸出去,想摸摸画中人的脸庞。
“我那苦命的孩儿,这是回来看我来了?”
“祖母想你啊,祖母对不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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