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蒂玛看着李锡尼,她面色苍白,比李锡尼曾经见过那些死去十二小时的尸体还要苍白。她的表情表现出她在回忆时候的痛苦,毫无血色的嘴唇颤抖着,嗫嚅着,从中吐出不连贯的词语。李锡尼听不清那些破碎的言辞,但是他知道修女在说什么,她再重复当时的话语,“兴奋剂”。
李锡尼和在场其他两个战士对了个眼神。
“兴奋剂成瘾发作。”维尔茨说,他的语气里,轻蔑更甚。
“在最不该发生的时候。”卡鲁日说,“坦率地说,她那时候是遗迹修会的女官,战斗并不是她的责任。在整个黑檀圣杯都已经落败的时候,本不该指望她能够逆转局面——”
“——不。”李锡尼说,“她有机会战胜恶魔,但是她输了,因为她自己的缺陷。这是一种对帝皇的辜负。”
无人说话,卡鲁日低头继续做记录,维尔茨点头赞同。
“如果事情到此结束,我会用行刑剑了结你。”李锡尼示意道,他看了看自己面罩下的数据面板,“你继续说,你还有两小时十二分钟的时间。”
法蒂玛勉强点了点头:“是的,兴奋剂成瘾,在最不该发生的时候发生了。我之前提过,在出发之前,我并没有服用兴奋剂,当时我觉得我状态很好,无所不能。事实证明,我错了,兴奋剂成瘾是——”
“兴奋剂成瘾是一头在泥浆里打滚的格罗斯克兽。”李锡尼说,“我知道,是啊。”
“是啊。”法蒂玛说,“兴奋剂成瘾时候,我宁肯被一把链锯剑砍成两半,即使是那样都让人舒服得多。兴奋剂成瘾就像把你的每一个细胞都放在火焰上炙烤,而你却无法死去。”
“然后?”李锡尼问道,“你兴奋剂成瘾了,接下来?”
法蒂玛低下头,向着面前的小桌子俯身,白发在她面颊两侧垂落。
“然后?”法蒂玛说,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我得到了兴奋剂。”
......
恶魔迈着轻缓的步伐接近,血肉愈合,骨质增生,镰刀状的附肢缩回体内,这个在噩梦中才会出现的怪物正在转变,一秒秒趋于正常,蠕动的毒牙缩回牙床,织物从空气中闪现,覆盖在裸露的淡紫色皮肤上,它看起来又像是一个人了,一个男人,高大而消瘦,笔挺而优雅,漆黑的双眼在过分苍白的皮肤上仿佛无光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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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剂是帝皇之敌。”他用吟唱般舒缓的语气说,伴随着皮鞋踏在地面的清响。法蒂玛试图挣扎,一开始,她试图站起来,在明白那绝无可能之后,又试图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走,她的尝试依然失败了:肌肉背叛了她,拒绝了大脑的一切命令,她抽搐着,颤抖的五指挣扎着伸向自己的手枪。那支手枪来自于同一个次星区的铸造世界瓦尔迪,已经存世超过两百年。
连同脖子也背叛了她,她只能侧着脑袋,看着衣冠楚楚的恶魔一步又一步接近,就连钳子也消失了,在那对戴着白手套的五指中,拿着一支注射器,浑浊的液体在针管间微微荡漾。
恐惧如同灌入喉管的熔岩,将五脏六腑烧成一团浆糊。她开始挣扎,更努力的挣扎,手指竭尽全力伸向地板上的爆矢手枪,恶魔抬脚将那支沉重的金属踹到一边,在她面前蹲下。
法蒂玛想说话,口水在她的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喉音。
“不,要。”她说,耻辱让她的面庞腾起灼烧感,“不,要......”
“我说过的。”恶魔说,“比起战士,你更适合当一个奴隶。”
他将针管刺入法蒂玛的脖颈。天旋地转,法蒂玛再一次听见了那个声音:不是“湿冷”,不是晕厥,不是伊斯特凡理念那“让战火烧遍银河”的野心,也不是卡尔·安东尼在例会上咀嚼西瓜的声响,这无关观念,道理,腐败和背叛,无关脑满肠肥的至高领主,或是底巢下水道的贱民和顶巢园林的仇恨;也无关尸体淀粉厂的管理失范或是本地国教在圣徽上表达的前范迪尔派审美。那无关这一切,它只关乎最直接的那些感官:痛楚,狂喜,激情和顶峰,她能感觉到每一个细胞的蠕动,还有肌腱与神经系统高潮时的颤抖,它们的喊叫在她的耳边汇聚成经久不息的歌谣,这首歌谣在她二十六年的生命中循环往复不止,在圣矛大教堂后花园的学院里、在苦修室的寒冷和鞭挞机仆的祈祷里、在教堂正厅的四圣人十字广场里、在布道台和决斗笼里、在费伯格圣铃教堂的储藏室和圣物台里;它在未来的每一个画面中萦绕:费伯格法务部的阴暗牢房,达格达小巷的谋杀与鲜血,还有这座列车,帕苏朗列车。她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些喊叫,它们在喊叫着同一句话:
兴奋剂是帝皇之敌。
混沌是帝皇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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